是小小小小小小的夏鱼呀

正规摩饭,可查可追溯

【龄龙龄】龄挂楠竹(26)

  太子被追杀的事情像那天放的信号灯一样明亮又晃眼,跟长了腿似得迅速成为了老百姓茶余饭后的谈资。



  他们马上,或者已经开始打仗的事实,也再也瞒不住了。云松的试探已达半年有余,之前本来就储备不多的粮草早已经后继无力,需要筹备新的。



  更何况最重要的事情,是还需要大量的人马,可以上阵杀敌的壮丁。



  训练还需要时间,战况既然已经瞒不住,郭麒麟和陶阳商议之后,干脆迅速下了军帖,开始点兵调粮,几乎每一家都要出一位男性,还要再带一匹马。



  有钱人家自是不会把自己的宝贝儿子送上前线,随便送两个下人小厮已是足够,再不济也就是开个粮仓放放血;家境稍微好一点儿的,砸锅卖铁也要给孩子买一匹好马,打一身有分量的护甲,一颗拳拳父母心不期望儿子能建多大功立多少业,只求孩子能平安归来。



  最难的怕是那些穷苦人家。



  苟活于太平盛世已是不易,一个破碎的家庭或许只有那么一个能动的艰难的维持着家里的生活——或者是年事已高的独居夫妇,或是惨遭不幸痛失父亲的孤儿寡母。



  可家有家的不幸,国有国的不幸。国难当头,你的难处在一个国家面前又算得了什么呢?只能恨生不逢时,命运不济,成为了开启全新时代的牺牲品。



  百姓们被一只传信烟火炸成了一惊一乍的兔子,在不可名状的恐惧中带着迷茫和焦灼惶惶不可终日。



  远水解不了近渴,从边境开始登兵造册,要排到京城,竟然还能富裕出来几个月的时间。虽然该来的总是会来,多点时间准备也是好的。



  同仁堂渐渐地被伤重的病人占满,药材被大量的消耗,供给却迟迟跟不上——已经没有人有闲心去山里采草药了,就算有,也得紧着自己用不是?毕竟谁知道,意外和明天那个会先来。



  张老爷子被迫结束了他的安逸的养老生活,重新穿梭于前堂。可就算是他也过来帮忙,张仲元也依然是忙的不可开交,连喝水的功夫都没有。



  可每天依然有人因为失血过多或是伤势过重死去。



  “儿啊……”



  张老爷子伸出手,他的元元就乖乖的低下了头,让他轻轻的拍了拍他的脑袋。张老爷子看着儿子憋红的眼角,倔强抿起的唇缝,长长的叹息道:



  “儿啊,这就是医者。尽人事,听天命,知道吗?”



  张仲元弯着腰,低着头,努力的迁就父亲本就不高,现在就更加佝偻的身材——他已经老了。把一个小团子拉扯到风华正茂年轻有为的小伙子,耗尽了他的精力和时间。



  他的两鬓不知不觉已经斑白,脸上皱纹密布,原本还算健硕的身材也一日比一日干瘪,就算每天都出去遛弯儿,也挡不住腿脚越发的不灵便了。



  张仲元看在眼里,除了更加精心的伺候他以外,也别无他法。生老病死是人之常情,却是没想到临了又赶上了天灾人祸。



  可他已经是一个大人了,要学会不动声色。



  所以他只是沉默的接受了父亲的安慰,点了点头示意自己明白。



  今天有一个他脸熟的人走了——就是几个月前还嬉皮笑脸的叫他小大夫,然后面无表情“威胁”他“就是被犁划伤的,知道了吗”的那个小伙子。不知道那次他给他包扎好了伤口之后,他是抱着怎样的心情再次奔赴战场的——京城的人们享受着他从未感受过的优越生活,还在虚假的和平中消耗着他的生命,而他却别无选择。



  张仲元顺了顺咳的弯下了腰的父亲的背,温声叮嘱他:“爹,同仁堂再开两天,就把门关了,小伙计我已经打发让他们回家了。我们的药快要用完,剩下的我给做成了几副你常用的药,放在了你床头的那个小柜子里。这几年攒下来的钱也在一起放着,你上点心”



  张老爷子听着这仿佛告别的话,浑浊的眼睛突然就渡上了一层水膜,他伸手拉住了儿子的袖子:“元元,我已经没几年活头了,要不然让我……”



  “老爹,你想什么呢”



  张仲元有些生硬的打断了他接下来的话,不容拒绝的把老人扶进了屋,让他坐下想让他歇会儿:



  “就您这样的还想楞充壮劳力吗,人官爷又不傻。更何况这方圆十里谁不知道我同仁堂少东家,把我带走还省了军医,一个人当两个人使,怎么可能放过我呢”



  说这话的时候,张仲元还带着漫不经心的笑,仿佛在说隔壁邻居的什么糗事,而不是马上就要去往刀剑无眼的战场。



  张老爷子深深的看着他人高马大的儿子,知道他说的在理,也提不出什么有力的反驳来,干脆就瘪了瘪嘴,开始掉起金豆豆来。人上了年纪,脾气反而越来越像个小孩儿,弄得张仲元哭笑不得。



  “爹”



  年轻人直起身来,顶天立地,眉目间满是少年意气。他反过来摸了摸老爷子稀疏花白的头发,像哄一个小孩子:



  “放宽了心,等我回来,还给您温酒喝,可好?”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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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同仁堂,自张老爷子的师傅算起,已经开了七八十年了。它见证着张老爷子从咿呀学语的儿童,到白发苍苍的老人。它同样也看着张仲元长大,却再也没有机会见到他老去的模样了。



  张仲元亲手给它最后一次落了锁,摘下了自己家的招牌,然后静静地在门口站了一刻钟。



  “我想过大林来找我,或者大楠来找我,可我真的没想到会是你最先重新出现在我面前。”



  张仲元扭头对着身后的人,嘴角勾起给了他一个不温不火的微笑,拱手问到:



  “小陶阳,你是替谁来的?”



  “他俩来了你见吗?还不是跑的没影。我谁也不替,我是为了我自己”



  陶阳独自一人站在空旷的街上,没有带任何的随从,或者带了也看不见。凌冽的秋风吹的他的衣衫飒飒作响,落叶打着旋儿从他的脚边飘过。



  才短短几个月,繁华的帝京竟然就已经凋零成这个样子,可见无论什么时候,热闹都是很脆弱的。



  陶阳周到的回了个礼,看着对方不动声色:



  “要聊聊吗?”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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